世宗即位后的第四月,天久雨不晴,邓继曾上疏说:“明诏虽然颁布,但废于阁中的有一大半。大狱已定,但迟留的还不少。拟旨间出于中人,奸谀的人逐渐被宠幸而安放在皇上身边。礼有所不遵,孝有所偏重。纳谏如流,而施行得很少。这是陛下修己亲贤的诚意,逐渐不如开始,所以天降淫雨以示警戒。伏望陛下令出必信,断狱不留,事情只向辅臣咨询,宠爱不要从亲信开始,割恩以定礼,稽古以崇孝,那么一念的改变,就可以销天灾,答天戒了。”
不久,提升他为兵科给事中。他上疏陈述杜渐保终四事:一、定君心的主宰,以杜蛊惑之端;二、平均两宫的孝养,以杜嫌隙之端;三、统一政令,以杜欺蔽之端;四、清理传递的俸禄,以杜假托之端。不久又上奏说兴府跟随御驾的官不应当滥授。皇帝采纳了他的话。
嘉靖改年号,皇帝想尊生母为帝后。正巧宫中旁舍失火,廷臣大多说应归咎于“大礼”。邓继曾也说“:去年五月日精门发生火灾,今年这个月的二号长安榜廊发生火灾,而今郊祀日,内廷的小房又发生火灾。天有五行,火实主礼。人有五事,火实主言。名不正则言不顺,言不顺则礼不兴。不到一周年就发生三次火灾,这是废礼失言的效验。”提督三千营广宁伯刘佶长久养病,邓继曾疏论罢去他的职务。宣大、关陕、广西多次有警,中原盗贼兴起。邓继曾陈述战争和防守的方略以及诸将练兵足食的计策,多数都被讨论和执行。
三年(1524),皇帝逐渐疏远大臣,政事大多宫内决断。邓继曾抗章说“:接连以来的中旨,大违王言。事情不考察经过,文章不合理要,喜欢邪说的谄媚则赐敕褒奖,厌恶辅佐的抗言则逐渐将他们流放贬黜。我看见这些就流泪、吞声。自从祖宗以来,凡有批答,一定交付内阁拟进的,不只是顾虑独见会有偏差,也防止矫伪之人的假托。正德年间,弊端已够严重了,但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可怕可叹的。在皇上左右的群小,目不知书,身未经事,乘隙招权,弄笔取宠,所以他们言出无稽,一至于此。陛下不与大臣共政,而倚靠偏信群小,臣恐国家政权不安啊。”疏章呈入,皇帝震怒,将他下诏狱进行拷打治罪,谪他为金坛县丞。给事中张逵、韩楷、郑一鹏,御史林有孚、马明衡、季木都为他论救,但没有结果。他累迁至徽州知府,死去。
皇帝即位之初,大开言路。进言的人或许过于切直,皇帝也优容宽大。自从刘最和邓继曾获罪以后,皇帝就厌恶薄待言官,言官相继被废被黜,纳谏之风衰微。
杨言,字惟仁,鄞县人。正德十六年(1521)进士。授官行人。嘉靖四年(1525)提升为礼科给事中。任职数日他就上言说:“近来仁寿宫发生火灾,晓谕群臣修身反省。我以为责任在公卿而不在陛下,罪在谏官而不在皇上身上。朝廷设立六科,是用来举正欺蔽的。现在吏科失职,致使陛下混淆了贤与不贤,以致进退失当。大臣蒋冕、林俊等人的离去,小臣王相、张汉卿等人都得到祸患,而张璁、桂萼才能由捷径窃取清秩,终于依靠权势来残害善良的人。户科失职,致使陛下不闻俭德,而张仑之辈请求索要无厌,崔和等人胆敢违乱旧章程。礼科失职,致使陛下享祀未格于神,而庙社无帐幕之庇。兵科失职,致使陛下纲纪废弛,而锦衣多是冒滥之官,山海窃取抽分之利,匠役增收而没有禁止,奏带超过定额而没有裁减。刑科失职,致使陛下任用人才和惩罚不适当。元恶像蓝华之辈得宽抄家之法,诤谏臣子郭楠等人反而被施木丑械之刑。工科失职,致使陛下兴作不常。局官陆宣等人支取俸禄超过常规,内监陈林等人抽解及于芜湖。凡此种种,都是时弊中的急切的和重大的事情,这些足以拂违天意。希望陛下勤修庶政,而罢去我等以警戒在位的臣子,就可以推究天心,消弭灾变。”皇帝用诽谤的罪名责罚他。
奸人何渊请求建立明堂宗庙。杨言与廷臣一起争辩这件事,皇帝不听。杨言又抗章说“:祖宗身有天下,是大宗,是君。献皇帝旧为藩王,是臣。以臣与君并列。乱天下大分,以小宗与大宗并列,冒犯天下正统。献帝虽然有盛德,不是周文王、武王那样创立王业,想袭宗庙的名分,是错乱啊。如果以献帝为自出之帝,那么他以前就没有祖宗;以献帝为祢而宗之,那么他以后就没有孝、武二帝。陛下先前既然以医士刘惠之言为有罪,现在又采纳何渊所说的。先前既然许可礼卿席书的提议,现在又以席书的话为乖戾。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。”
杨一清被召进入内阁,杨言请求将他留在三边。皇帝特别降旨拜封张璁为兵部侍郎。杨言说张璁贪佞险躁,而且是新升的官,没有经历过国家大事,请求罢去张璁,并且弹劾吏部尚书廖纪引荐非人。同官解一贯等也这样诤谏。皇帝都不纳他们的谏言。有投匿名书御道的。杨言请求立即将书烧毁,皇帝同意。
六年(1527),锦衣百户王邦奇借哈密之事,请求诛杨廷和、彭泽等人,下到刑部讨论,尚未回复,而王邦奇又诬告大学士费宏、石王缶暗中庇护杨廷和,言词牵连到杨廷和的儿子主事杨忄享等人。准备兴大狱。杨言抗疏说:“先帝死亡,江彬手中掌握边军四万,图谋不轨。杨廷和密谋诛江彬,不久事情就平定下来,迎立圣主,这是社稷的功勋。即使有罪,也应当原宥他十世。现在既因奸人的话罢去他的官职,让他的守戍边关,而又听信王邦奇的诬告,全部逮捕他的乡里、亲戚,诬他为蜀党,怎么能料到在圣明之朝,忽然有这种事情。至于费宏、石王缶乃是天子老师保傅之官,百官的表率。王邦奇对他们心怀怨恨,文饰奸言,诟辱大臣,蛊惑圣上视听。如果对杨廷和穷治不止,株连日益增多,我心中为国家大局感到惋惜。”奏书交入朝廷,皇帝大为震怒,一并收囚杨言,亲自在午门审讯杨言。群臣都集合在这里。杨言受完五毒之刑,并被折断一指,始终没有屈服之词。之后,下到五府九卿讨论。镇远侯顾仕隆等人复奏王邦奇的话都是虚妄的,皇帝斥责顾仕隆等人徇私情。但是官司也因此而解,谪贬杨言为宿州判官。御史程启充请求恢复杨言旧职,皇帝不听。他渐迁为溧阳知县,历南京吏部郎中。因事他再次被谪贬为夷陵知县。积官湖广参议。
杨言做官,多有显著声望政绩。溧阳、夷陵都立祠纪念他。
杨名,字实卿,遂宁人。在他少年的时候,督学王廷相对他的话语感到惊奇,将他补作弟子生员。嘉靖七年(1528),乡试第一。第二年以第三名考中进士,授官编修。听说大母死去,请求紧急回家乡。再回朝廷后,任展书官。
十一年(1532)十月,彗星出现。杨名应皇帝诏令上书,说皇帝喜怒失中,用舍不当。语言痛切刚直,皇帝隐恨于心,但答旨称其为纳忠之言,令杨名不用隐讳。杨名于是又说:“吏部是诸曹之首,尚书是百官的表率,而汪钅宏是小人之中的小人。武定侯郭勋奸诈险谲,太常卿陈道瀛、金斌贝仁粗俗鄙陋沉迷于酒色。这几个人,舆论都说不应当任用,而陛下任用他们,是圣心偏爱的缘故。诸臣因建言触忤了皇上,此心实是可以原谅。大学士李时以爱惜人才为请,即被嘉纳,但吏部不为其签署发下。我所说的虚文塞责的事,难道完全没有吗?这些得罪的诸臣,舆论认为应当原宥,但陛下终于不宽恕他们,这是圣心偏于怒的缘故。真人邵元节卑鄙地以末术小技,蒙蔽圣上。皇上曾经下令在内府设斋醮,并且命左右的大臣为供事奔走,于是导致有不肖之徒黑夜乞求出宫门的。将这些载入史册,后世的人将说些什么呢?这些都是圣心少有的偏激,所以我敢抒发自己的愚狂。”
疏章交入,皇帝大为震怒,当即逮住杨名下诏狱进行拷打审讯。汪钅宏上疏分辩说“:杨名是杨廷和的同乡。近来张孚敬离去职位,杨廷和的党徒总是思图报复,所以攻击我。我被皇上选拔任用,只想一振朝廷之纲法,但是议臣总是担心我操之过切。而且内阁大臣率务和同,培植党徒稳固地位,所以杨名敢如此欺君放肆。”皇帝深深听进了他的话,更加恼怒,命令主管部门穷究追问他的主使。杨名数次濒临于死,没有承认什么,说曾经将疏章的草稿给同年生程文德看过,于是皇上将程文德一并下狱。侍郎黄宗明、候补判官黄直救杨名,先后都被下狱。法司再拟杨名的罪,都不能恰当地反映上述情况。皇帝特下诏令谪杨名戍边,编在瞿塘卫。第二年被释放回来。后来多次被推荐终究没有再次召用。居住在家里二十多年,侍奉亲人。双亲死后,他和弟弟杨台在墓旁结草庐居住。守满孝期,他疾病发作,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