崇祯八年(1635),他调任右参议,负责镇守池州、太平两地。这年秋天,全面负责军事的侍郎卢象升开始大规模讨伐敌人,史可法也改当副史,负责巡视安庆、池州,监领长江以北的部队。黄梅的敌军洗掠了宿松、潜山、太湖,又打算攻占安庆,可法率兵在潜山天堂寨追击敌人。第二年,祖宽在滁州破敌,叛军逃往河南,十二月,敌将马守应联合罗汝才、李万庆从郧阳向东进犯,可法飞速进驻太湖,把守要害之地。
崇祯十年(1637)正月,敌人从安庆石牌的小路突围出去,不久移驻桐城。参将潘可大将敌军赶出,敌人逃窜途中,又被庐、凤两地的军队阻拦,因而敌人被迫杀回桐城,并掳掠了边近地区。桐城知县陈尔铭环城固守,可法与可大合力追剿搜捕。敌人逃往庐江,进犯潜山,可法同左良玉联合在枫香驿打败敌军,敌人于是又逃窜到潜山、太湖一带的山中。三月,可大及其副将程龙在宿松败亡。敌人分出同党摇天动,另外编为一营,合计八营共二十多万士兵,分别驻扎在桐城的练潭、石井、淘冲等地。总兵官牟文绶、刘良佐在挂车河击败了他们。
正当这时,陕西聚集在漳地和宁地的土匪兵分几路侵犯岷、洮、秦、楚、应、皖等地,一时间到处都是贼寇。全面负责军事的卢象升改为宣、大两地督兵以后王家祯取代其职,祖宽率领的关外驻兵也撤而北回。不多久,皇帝又用熊文灿来替换了王家祯,专责收安乱民。敌人这下更加猖狂,盘结江北,犬牙相交,南都为之震惊。七月,史可法被提升为右佥都御史,巡抚安庆、庐州、太平、池州四府,以及河南的光州、光山、固始、罗田,湖广的蕲州、广济、黄梅,江西的德化、湖口各县,负责督办军事,准予设立一万人的兵额。此时敌军已经向东攻占了和州、含山、定远、六合,并进犯天长、盱眙,向河南方向挺进。可法奏请免除了灾区的田租。冬天,部将汪云凤在潜山打败敌军,京城的军队接连攻占舒城、庐江,敌军逃往山中,当时监军佥事汤开远善于打击敌军,可法又东西驰援,敌军不敢正面交锋。十一年(1638)夏,因为未能按期平定叛军,朝廷责令他戴罪立功。
史可法身材短小精悍,面孔黝黑,双目炯然有光。他品质廉洁守信,能与部下同甘共苦。行军途中,士兵没有吃饱自己就不先吃,士兵衣服没发下自己决不先穿,所以士兵都愿意为他出力,他的军队相继在英山、六合两地打败敌人,顺天王也乞求投降。十二年(1639)夏,因岳父去世离职。除下丧服后,出任户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,接替朱大典总管漕运,巡抚凤阳、淮安、扬州等地,弹劾罢免了三个督粮道,增设漕储道一人,大力疏通南河,使漕务大有整治。之后,调任南京兵部尚书,参赞机密政务,由于武备长期松弛,可法奏上八条改革意见。
十七年(1644)四月初一,听说乱军进犯北京的皇宫,可法誓师勤王。渡江抵达浦口,听说北京陷落,皇上谢世,天下人身穿孝服,为皇上祭奠。适逢南都讨论立君,张慎言、吕大器、姜曰广等说:“福王朱由崧是神宗的孙子,按辈份、排行应当立为王,但是他有七大缺点:贪、淫、酗酒、不孝、虐待下属、不读书、干预官吏。潞王朱常芳是神宗的侄儿,贤良而且聪明,应当立为王。”用文书通报可法,可法也认为是这样。凤阳总督马士英暗地与阮大铖商议,主张立福王,询问可法,可法把福王不行的七点原因告诉他们。但马士英已经与黄得功、刘良佐、刘泽清、高杰发兵护送福王到仪真,于是可法等人前往迎接福王。五月初一,福王访孝陵、奉先殿,出外住在内守备府,群臣上朝拜见福王,福王害臊想避开,可法说“:王不要回避,应当认真接受臣子的朝见。”福王上朝后,开始讨论战守的问题。可法说:“福王您应当身穿孝服,住于郊外,发兵北征,来向天下显示您一定要报国家之仇的道理。”福王连声说是。第二天朝见之后,大臣们出来讨论福王监国的事,张慎言说:“国虚无主,福王就此可以即皇位。”史可法说“:太子生死不明,如果有一天太子到南边来了怎么办?”诚意伯刘孔昭说“:今天已经说定了,谁敢再有更改?”可法说:“慢慢再说吧。”于是大家退出。第三天,福王监国,朝廷推选内阁大臣,大家都推举史可法、高弘图、姜曰广。孔昭揎拳攘臂想入内阁大臣的行列,群臣用本朝没有勋臣入阁的先例阻止了他。孔昭愤愤地说“:就算我不能,马士英为什么不能入阁呢?”于是又一并推举马士英为内阁大臣,又讨论填补大臣的空缺,推选了郑三俊、刘宗周、徐石麒。孔昭推选阮大铖,史可法说“:先帝亲自定他为违逆案犯,不要再说了。”过了两天,任命可法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,同士英、弘图是一起任用的,可法仍然掌管兵部的事务,士英仍然督军镇守凤阳,于是和北京过去一样又制定了京军制度,侍卫部队和锦衣卫各军都列入军队进行操练,锦衣卫东西两司房,以及南北两都的抚司官,不再全部设立,以防止告密,安定人心。
这个时候,马士英一天到晚想当首辅大臣。等到朝廷的命令发布后,他非常恼怒,就把可法以前列举福王不该立的七条理由进呈给福王。然后带兵入见福王,递上奏章就走了。可法于是请求统帅军队,外出镇守淮、阳两地。十五日,福王即位。第二天,可法入朝辞别,被加封为太子太保,改任兵部尚书、武英殿大学士。士英就在这一天入朝值勤,讨论把江北划分为四镇,东平伯刘泽清管辖淮、海等地,驻军泗水,经理开、归一路。总兵官刘良佐统辖凤、寿等地,驻扎在临淮,经理陈、杞一路。靖南伯黄得功统辖滁、和等地,驻军庐州,经理光州、固始一路。可法动身后,就派遣使臣寻访已故帝、后的灵柩以及太子、二王所在的地方,并奉命前往祭告凤、泗二陵。
可法离开后,士英、孔昭等更加肆无忌惮。孔昭因为慎言推举吴生生,在大殿上闹闹嚷嚷,并持刀追杀慎言。可法听说此事派骑兵上书劝解,孔昭最终卡住不让任用吴生生。可法祭二陵完后,上书说“:陛下刚登位时,恭恭敬敬地拜见孝陵,哭泣之声足见您心中的悲哀,路上的行人也为之感动。如果您亲自拜见凤、泗二陵,看到满目蒿莱,无鸡鸣狗吠的凄惨景象。想必会更加悲愤。我希望陛下能善始慎终,身居于高大舒适的宫殿时,能想到东北皇陵中先帝魂魄不能安息;享受宫廷的美餐时,能想到东北的皇陵中连麦子稀饭都没摆上一碗;当得到瑞应之图、吉祥符..时,能想到先帝储才防败,怎么还会忽然遭遇危亡?早朝晏席结束时,能想到先帝一生克俭克勤,怎么最终还是国破家亡?陛下如果办事小心谨慎,任何时候都不懈怠,已故皇上、皇后还有列祖列宗都会在冥冥之中帮助我朝中兴。假如晏乐、偏安于东南一隅,不考虑长远的策略,不辨贤人和奸人,决策不够灵活、明达,使老成的官吏离职而去,英雄豪杰裹足不前,列祖列宗在地下抱怨、担心,天命在不知不觉中他向转移,那么东南一隅也是无法保住的啊!”福王赞扬并回答了他。
得功、泽清、高杰争着想要驻军扬州。高杰率兵先到扬州边界,一路大肆奸淫掳掠,所经之地尸横遍野。城中开始惧怕,登上女墙守备,高杰攻打了两个月。泽清也在淮上大肆掠夺。临淮不接纳刘良佐的军队,也遭到攻击。朝廷命令史可法前往劝解,得功、良佐、泽清都听从命令,于是,到高杰那里去。高杰一向惧怕史可法,听说可法要来,他连夜掘出近百个土坑埋葬地面上的尸骸。第二天早上来到军营中拜见可法,脸色和言辞都变了,汗流浃背。可法却坦诚地接待他,跟他的偏将讲话也用温和的语气,高杰喜出望外,然而从这以后他也有点轻视可法,开始用自己的优势兵力防护左右,文檄也一定自己过目后才肯传递。可法简单地把他们的情况上报给福王,又把他的兵力驻守在瓜洲,高杰对此又非常高兴。等他离去后,扬州得以安定下来,可法于是在扬州开设府署。
六月,大清军队打败了反贼头领李自成,自成放弃北京率兵向西逃跑,青州等各郡县开始争先恐后地杀死他设立的伪官,占据城堡自卫。可法请求皇上颁布监国、登极两个诏书,安抚山东、河北军队和百姓的思想。并开设礼贤馆,招收各地有才智的人,让监纪推官应廷吉主管此事。八月,可法外出巡视淮安,检阅泽清的兵马。返回扬州,向朝廷请求粮饷,作为进取北方的费用。士英吝啬不肯送发,可法上疏皇帝催促他。借此对皇上说:“近来人才日益减少,入官门路日益混乱,由此慕名之心胜而务实之心少,议论的事情很多但成功的事情很少。现在的局势更和以往不同。一定要专心于讨伐乱贼,报复国仇才行。除却筹兵筹饷不应有什么别的议论,除却治兵治饷没有人才之可言。如有捡拾空虚词句,谋取高官厚禄的人,有罚无赦!”福王报以鼓励的诏书。
当初,可法担心高杰蛮横不法,派得功在仪真驻军防备他。九月初一,得功与高杰兵戎相加,高杰理亏。靠着可法的和解事情才得以解决。北京原来投降反贼的大臣们此时纷纷南下回朝,可法上书建议说:“原籍在北方的大臣,应该让他们到吏部、兵部听候录用,否则恐怕会使他们南下回朝之心绝灭。”又说“:北京的祸变,凡属臣子的都有罪愆。在北方的官吏如果都应当跟先帝一道去死,难道在南京的都不是先帝的大臣?即如我可法不才,在南京主管枢机,士英沾了国恩担任凤阳总督,都没有能率领东南的全部优势兵力迅速支援北都。镇守大臣泽清、高杰因兵力不能支持,倒过来向南方逃跑。如此说来,先应该追究的,是我们这些大臣的罪过。竟然因为圣明的陛下您入继王位,不仅没加诛杀,而且一次次得到恩典。南方的大臣如此,而单单对于在北方的大臣们毫毛不放,一概绳之以法,岂不是闲散小吏,罪责反比南枢、凤督还要重大了吗?我以为应该选择那罪状显著的降官,严加惩治,以示指教。如果大臣未曾接受乱贼的任命,或曾受乱贼刑罚的,可以撇开不加问罪。那些在北方逃避战乱,犹豫多时而后才到朝廷来的,允许他们戴罪入官,讨伐敌人,这些人可以到我领的军队里酌情录用。”朝廷经议论听取了他的意见。
高杰驻兵扬州,很不驯服,可法对他开诚布公,用君臣的大义启发、开导他,高杰终于感悟,接受上方的领导。十月,高杰率领军队北讨,可法到清江浦,派遣官吏在开封屯田,为经略中原地区做准备。各镇兵力划分防守地区。从王家营向北到宿迁一带最为要冲,可法亲自负责,沿黄河的南岸筑起了一道保垒。十一月四日,可法乘船驻于鹤镇,信使报告大清部队已进入宿迁地区,可法率兵进抵白洋河,命令总兵官刘肇基前往支援。大清部队回头攻打邳州,肇基又援助当地驻军,与大清军相持半个月才解邳州之围。当时,李自成逃往陕西,还未灭亡,可法请求皇帝颁布讨贼诏书,奏章中说:
“自今年三月以来,仇敌还在眼前,朝廷却不加剿灭,过去晋朝建都南京,君臣日思夜想要恢复中原,而仅仅保住江南而已;宋朝南渡后,君臣尽心尽力想保守楚、蜀,而仅仅保住临安而已。这样说来,偏安只能是为恢复而退步,没有志在偏安,就能自立于不败之地的。北京陷落之初,黎民百姓洒泪沾襟,官僚士绅悲愤哀痛,还有报仇雪耻的朝气。现在却是军队骄横,粮饷缺乏,文官安坐,武官嬉闹,顿时成了暮气沉沉。黄河上的防御设施,一切都还没办理,人心不够肃穆,命令不能执行。复仇的军队没有听说开向关、陕,讨贼的诏书至今没传到燕、齐。君父的大仇被置之度外。况且,就是人们能住草篷,吃粗食,卧薪尝胆,聚人才,养精神,枕戈待旦,动用全国的物力,破釜沉舟,决一死战,还怕无法解除国家的危亡哩。就我看朝廷中君臣的战略决策,大臣们的所作所为,很有不对的地方。将领用以克敌制胜的是人心中的勇气;君主用以驾驭将领的是伟大的志向。朝廷中志向不能激励,行伍间的勇气就不能鼓足。夏朝的少康不忘父王失国后从地穴中逃出性命的耻辱,汉朝的光武帝不忘兄长被杀后用柴草焚烧时的心情,所以都能有所成就。我愿陛下像少康、光武那样,不希望身边的大臣仅仅把晋元帝、宋高宗那样的说法进呈给您。
“先皇帝死于乱贼手下,恭皇帝也死于乱贼手下,这是千古不曾有过的哀痛。当时在北边的大臣忠节死难的不多;在南方的大臣讨伐贼寇的又少,这真是千古不曾有过的耻辱啊!平民百姓的家里,父母兄弟被人杀了,还想抛颅头、洒热血,杀了敌人方才甘心。对于朝廷来说,难道就这样置之于脑后了吗?我请求陛下迅速发布讨贼的诏书,授权我和各镇军官都挑选精锐的部队,一直打向秦、关,并请悬上等的爵位用以封赏有功的大臣,给各位将领便宜行事的权力用以敦取成功。对天下发布的诏书,应当痛切淋漓,以便使海内的忠臣义士,听读之后感动、发愤。
“国家在遭了这次祸变后,陛下才接着登上皇帝的宝位,所以与以前不同。大臣们只有该诛杀的罪过,没有什么值得登录的功劳。现在皇上您恩外又加恩典,使得武将腰缠宝玉,重臣滥饮如泥。今后应该慎重一些,务必把爵位、俸禄加封给实有功劳的人,以便使猛将武夫有所激励。另外军队在外,最怕的是没有粮草,搜括百姓既不能行,劝人捐助也很难维持。我请陛下把不紧要的工程,可以不花的费用,白日黑夜的晏乐,左右大臣的进贡,这一切都宣布停罢了吧。即使事关国家的典礼,也应该一概考虑节省。因为贼寇一日不灭亡,就是有幽静的宫殿,储秀的香阁,锦绣的衣服,美味的珍馐,陛下您能心安理得地享用吗?所以一定得时时刻刻以报仇为念,振奋举朝文武的精神,集聚四面八方的物力,一齐集中在选将练兵这件事上,以期人心鼓舞,众志成城,老天爷的心会重新向着我大明王朝。”
可法每次写好奏章,必定一遍又一遍地朗读,自己声泪俱下,身边的人听了也感动得流下眼泪。
等到大清兵已经打下邳州、宿松时,可法迅速递奏章向皇帝报告。士英对人说“:他不过是想为防河将士纪功罢了。”因此心下怠慢而未加思考。而各镇军队犹豫不决,都没有出兵救援的意思,而且相互之间几度开战。第二年,也就是大清顺治二年(1645)正月,粮饷缺乏,各军兵士都不胜饥饿。不久,黄河防线上传来警报。皇帝下诏书命令良佐、得功率军扼守颍、寿两地,高杰进军归、徐两地。高杰到达睢州,被许定国杀害。他部下的军队乱了套,把方圆近二百里的人民屠杀殆尽。可法听说此事,流着泪,跺着脚叹息说“:中原地区也无法保住了。”于是到徐州,命令总兵李本身当提督,统领高杰的部队,本身是高杰的外甥。任命胡茂顺为中军提督,李成栋做徐州总兵,每个将领分别管辖一地。又立高杰的儿子高元爵做世子,请朝廷对他加以抚恤,高杰的军队这才安定下来。由于高杰的军队不得已撤回,大梁以南的地方都失守了。士英妒忌可法的名声,晋升原中允官卫胤文为兵部右侍郎,总管兴平的军队,以此削弱可法的兵权。胤文是高杰的同乡,在北京曾陷于贼寇之手,后来南下回朝,高杰请他做自己的监军。高杰死后,胤文接到士英的指授,上书皇帝讥笑可法。士英大喜,所以才有这个任命,让他驻军扬州。二月,可法回扬州,还没到,得功率兵来袭击兴平军,扬州城中军民非常恐惧。可法派遣官员前往为双方调和,得功才率兵离去。
当时,大清兵已攻下山东、黄河南北的地区,逼进淮南。四月初一,可法率军转移,打算到泗水驻扎,护守明朝的祖陵。正打算去,左良玉叛乱,皇宫受到侵犯,朝廷召史可法前去支援。可法度江抵达燕子矶,得功已经把良玉的军队打败。可法于是率兵到天长去,传檄号召各地将领救援盱眙。不多时,探马来报,说盱眙已经投降大清,前往救援的泗州将领侯方严全军覆没。可法一天一夜飞奔而回防守扬州,当时谣言说许定国的军队要来歼灭高氏的部队,扬州城中士民全都砸坏城门,外出逃命,大小船只为之一空,可法传檄召各镇兵,没有一处前来响应。本月二十日,大清军大举而来,驻扎在斑竹园,第二天,总兵官李栖凤、监军副使高岐凤拔营投降了清军,城中力量更加单薄。可法命令文臣武将们分别登上城墙拒敌守城。扬州旧城的西门形势险要,可法亲自把守。可法又写信给母亲和妻子嘱咐说“:我死后把我安葬在高皇帝的坟墓边侧。”过了两天,清兵逼近城下,用火炮轰炸西北角,扬州城陷落。可法拔刀自杀而未死成,一参将护他从小东门出去,被清军抓住,可法大声呼叫说“:我是史督师。”就此被杀。扬州知府任民育,同知曲从直、王缵爵,江都知县周志畏、罗伏龙,两淮盐运史杨振熙,监管粮饷的知县吴道正,江都县丞王志端,赏功副将汪思诚,幕客卢渭等都一齐遇害。
可法最初因扶立福王,制定国策有功封少保兼太子太保,又因太后南来封少傅兼太子太傅,排定在江北的战功又晋升少师兼太子太师,因捉拿盗贼大头目程继孔而加封太傅,他都竭力辞让,福王不准。后来因宫殿建成,加封太师,他又辞让,这次得到允许。可法做督师时,外出不让人为他打顶盖,吃饭不用两样菜,夏天不用扇子,冬天不穿皮衣,睡觉不脱衣服。四十多岁时还没有儿子,他的妻子想为他娶妾,可法叹息说:“国事正让人忧虑,怎能为生儿育女的事操心?”有一年除夕夜签发文书,直到半夜,疲倦得想要点酒喝。厨师回答说“:肉菜都已分给将士,没有剩余了,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佐酒。”于是取了点咸豆豉下酒。可法平时很能饮酒,喝到几斗也不会醉,在军中却点酒不沾。这天晚上,连饮了几十杯,想到先帝,眼泪不觉掉下来,靠在案上睡着了。等到天明,将士都聚集在辕门外,而门尚未打开,可法的侍卫官远远地告诉他们。知府任民育说“:史相公这一夜睡下,是不容易的。”所以,命令报更的鼓手仍然敲报四更,告诫侍卫官不要惊动相公。不久,可法醒来,听见鼓声,愤怒地说:“谁违反了我的命令?”将士把任民育的话告诉了可法,才得以免罪。可法常独处于铃阁或战船中,有人劝他应加以警戒,他说:“命运交由老天掌握吧。”可法死后,人们寻找他的尸体,因为天气炎热,许多尸体堆聚在一处都变了形,不能识别。过了一年,他的家里用他的官袍和笏板为他招魂,埋葬在扬州城外梅花岭上。可法死后,各地带兵的将领都假借他的名号活动,所以当时人们都说史可法还没有死。
评论:史可法有感于国运艰难,赤胆忠心,发愤而起,在长江沿岸提督官兵,扼守南北的要害之地,兵分四镇星罗棋布,相互联络、声援,以期复兴明朝。然而,老天都在削割明朝的国运,朝中掌权的大臣从上边对他加以牵制,在外的将领又飞扬跋扈,最后导致军队挫败,粮饷缺乏,明朝领土一天一天地缩小,扬州这座孤城无法防守,史可法志向坚定,以身殉国,这是多么地让人悲哀啊!
高弘图,字研文,胶州人。万历三十八年(1610)进士。初任中书舍人,升为御史。他为人方正有个性,不依附别人。
天启初年,弘图上书评论当时政治的八项弊端,请求任用邹元标、赵南星。后来他外出巡按陕西时上书推荐手下的官吏,赵南星检举他的过失,弘图心中不由不怨恨,被人接任返朝后,他称病回乡去了。魏忠贤急于攻击东林党人,他的党羽认为弘图曾经与南星有矛盾,就召弘图出来担任原职,弘图进京以后,杨涟、左光斗、魏大中等人已经关进了皇家监狱,对他们的拷打很严酷。弘图果然上书评论南星,但是书中也讲“国事现已明了,皇上也不应该老是发火”“,皇家监狱中的几个大臣,对他们的生杀应该由刑官的法律来决定”,很有一些认为忠贤过分的意思。奏疏中又援引了汉元帝乘船游玩的事,当时忠贤正引导熹宗四处出游,所以忠贤不高兴了,代皇帝拟了一道诏书严厉批评了他。后来弘图又谏阻熹宗到东郊出游,又极力讲原陕西巡抚乔应甲的罪行,还上书隐约地批评了崔呈秀。呈秀、应甲都是忠贤的同伙,因此忠贤很恼火,朝廷拟定让弘图出任顺天巡按,忠贤不用他,弘图请求弃官回乡,忠贤就命令他回家闲住去。
庄烈帝即位后,弘图起复原职。他上书弹劾田诏、刘志选、梁梦环,这三个人都被问了罪。朝廷提拔他为太仆少卿,他又称病离职走了。崇祯三年(1630)春天,朝廷召他入朝担任左佥都御史,又升为左副都御史。五年升为工部右侍郎。他刚刚上任,总理户、工二部的宦官张彝宪来见他,弘图对此感到羞辱,不和他一起坐,后来七次上书请求解任。庄烈帝恼了,就把他削了官籍,让他回去了,从此他在家住了十年没得到过征召。
十六年,朝廷召他出任南京兵部左侍郎,当即就升为户部尚书。第二年三月,京师失守,福王即位后,让弘图改任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。弘图上书就新政讲了八件事:一,宣布举义兵,问贼罪。请宣传反贼的罪行,激发天下人的忠勇义愤。二,勤奋钻研圣人的学说。请求福王不必等脱下丧服,每天到讲筵前学习。三,设置记注官。请召词臣进宫侍卫,每天记下皇上的一言一行。四,团结藩王。请按照以前各朝皇上即位的成例,派官员持玺书前往各藩王处慰问。五,讨论宗庙祭祀。请暂且把历朝圣主的神位安排在奉先殿里,仍然在孝陵一旁遥对历朝圣主的陵墓进行祭祀。六,严格规定臣民上书和进奏的程序。请禁止奸邪小人借题发挥,随意上书,开脱罪责,谋取升官。七,笼络人心。请免除江北、河南、山东的田租,不要让贼寇从朝廷这里寻找借口。八,选择钦差使节。请派遣官员去通报朝鲜出兵,显现出牵制敌人的局势。福王都高兴地采纳了。
在那个时候,朝廷的重要决定大多出于弘图的拟定。马士英上书推荐阮大铖,弘图不答应。士英说:“我自己承担责任。”于是让大铖借了衣冠觐见福王。大铖进见时一一数说自己的冤情,拿弘图过去不追随东林党人当成自己的证据。弘图却极力讲逆党的案子不能翻,大铖、士英都恼恨他。一天,大家在内阁里谈到原庶吉士张溥,士英说:“他是我的朋友,他死后,我摆出酒肉祭奠并哭过他。”姜曰广大笑着说:“你哭东林党人,难道你也是东林党人?”士英说“:我并没有背叛东林党,是东林党人拒我于门外的嘛。”弘图借此附和了他几句,士英对他的怒气才消失。然而这时刘宗周弹劾士英的奏章从外边送了进来,大铖扬言说是曰广主使的,于是士英怒不可止。等推荐张捷、谢升的奏疏进来以后,朝堂之中更加沸沸扬扬,水火不相容了。宫中传出福王的手札要任用户部侍郎张有誉担任尚书、弘图封还御批,写奏本上去极力谏阻,最后有誉还是以朝臣推举的方式被选用了。宦官们讨论开设东厂,弘图争论没用,就请求退休,福王不同意,给他加官太子少师,让他改任户部尚书、文渊阁大学士。不久因为太后来到南京,弘图进爵为太子太保。
这年十月,弘图四次上书请求退休,福王于是答应了他。弘图告别政坛后无家可归,客居会稽。国家破灭以后,他逃进一所荒凉的寺庙中绝食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