语资(上)

闲聊的话题。

0434历城县魏明寺中有韩公碑,太和中所造也。魏公曾令人遍录州界石碑,言此碑词义最善,常藏一本于枕中,故家人名此枕为麒麟函。韩公讳麒麟。

历城:今济南历城区。因历山而得名。韩公:北魏韩麒麟(433-488年)北魏昌黎棘城人(今辽宁义县西北)。太和十二年卒于官,年五十六。赠散骑常侍、安东将军、燕郡公,谥曰康。参见《魏书·列传四十八》太和:(477-499年)北魏孝文帝的年号之一。魏公:这里指魏收。据《北史·列传四十四·魏收传》:“节闵帝立,……时年二十六。孝武初,……时年二十七。武平三年薨。赠司空、尚书左仆射,谥文贞。推知生卒为(507-572年)。北齐文学家、史学家。字伯起,小字佛助,钜鹿下曲阳(今河北晋县)人,北魏骠骑大将军魏子建之子。参见0448条。

历城县魏明寺中有韩公墓碑,是太和年间制造的。魏公曾经让人全部抄写本州界的石碑,说此碑文词语义最好,经常藏一本在枕头里,所以家人称呼这个枕头为麒麟函。因为韩公的名字讳麒麟。

【乱敲棋子】《北史·魏收传》:“收以子侄年少,申以戒历,著《枕中篇》。其词曰:……”写的文章都叫《枕中篇》,可推想魏收可能是有把书放在枕头里的习惯。

0435庾信作诗,用《西京杂记》事,旋自追改,曰:“此吴均语,恐不足用也。”魏肇师曰:“古人托曲者多矣,然《鹦鹉赋》,祢衡、潘尼二集并载；《弈赋》,曹植、左思之言正同。古人用意,何至于此？”君房曰:“词人自是好相采取,一字不异,良是后人莫辩。”魏尉瑾曰:“《九锡》或称王粲,《六代》亦言曹植。”信曰:“我江南才士,今日亦无。举世所推如温子升,独擅邺下,常见其词笔,亦足称是远名。近得魏收数卷碑,制作富逸,特是高才也。”

庾信:(513-581年)字子山,因受封“开府仪同三司”,故人称“庾开府”,南阳新野(今属河南)人。参见《周书·卷四十一·庾信传》。曾仕梁、西魏、北周。据文意本文写的估计是(545年)庾信出使魏时的事。《北史·文苑传·庾信》:‘隋开皇元年,卒。有文集二十卷。’《西京杂记》:今本题名葛洪著。吴均:《西京杂记》附余嘉锡《四库提要辨证》引《文学吴均传》:‘普通元年卒,时年五十二。推知(469-520年),又作吴筠,字叔庠,吴兴故鄣(现在浙江安吉)人。南朝梁时期的文学家、史学家。好学有俊才。或曰《西京杂记》是吴均著。魏肇师:肇师,崔亮之孙,崔士泰之子。《魏书·卷六十六·崔亮》:“(士泰)建义初,遇害于河阴。子肇师,袭爵。武定末(549年前后),中书舍人。托曲:或是‘托典’之误。鹦鹉赋:三国时期文人祢衡所做的一首咏物文章。潘尼:(约250-约311年),字正叔,荥阳中牟人(在今河南城关镇大潘庄),西晋文学家。《晋书·卷五十五》有记载。弈赋:不详。左思:生卒年不详。(约250-约305年)。西晋文学家。字太冲。临淄(今山东淄博)人。他家世业儒学,少时曾学书法鼓琴,皆不成,后来由于父亲的激励,乃发愤勤学。左思貌丑口讷,不好交游,但辞藻壮丽。有《三都赋》至令洛阳纸贵。君房:徐君房,《魏书·列传八十六·萧衍》(武定):“三年秋,又遣散騎常侍徐君房、通直常侍庾信朝貢。”《北齐书·祖珽传》:“徐君房、庾信聘魏,名誉甚高,选接待者,皆一时之秀,卢元景之徒,皆降阶摄职,更递司宾。”尉瑾:北魏中书舍人。《魏书·帝纪第十二·孝静纪》有记载。《九锡》:不详。王粲:(177-217年)字仲宣,山阳郡高平(今山东)人。东汉末年著名文学家,“建安七子”之一,由于其文才出众,被称为“七子之冠冕”。初仕刘表,后归曹操。《三国志魏书王粲传》:“建安二十一年,从征吴。二十二年春,道病卒,时年四十一。”《六代》:不详。曹植:(192-232年),字子建,沛国谯(今安徽省亳州市)人。三国时期曹魏诗人、文学家,建安文学的代表人物。他是魏武帝曹操之子。温子升:(约495-547年),字鹏举,自云太原(今太原)人,本人生于济阴冤句(今山东菏泽)。为北魏、东魏时著名文学家。晋大将军温峤之后。武定五年元瑾作乱,饿死狱中。邺下:时为魏都。魏收:据《北史魏收传》:“节闵帝立,……时年二十六。孝武初,……时年二十七。武平三年薨。赠司空、尚书左仆射,谥文贞。推知生卒为(507-572年)。北齐文学家、史学家。字伯起,小字佛助,钜鹿下曲阳(今河北晋县)人,北魏骠骑大将军魏子建之子。参见0448条。

庾信作诗,用《西京杂记》中的典故,很快又自追悔改掉了,解释说:“这是吴均写的,恐怕不属实。”魏肇师说:“古人假借他人文典的多了,那篇《鹦鹉赋》,祢衡、潘尼二人的文集都有刊载；《弈赋》这篇文章里的话,在曹植、左思的文章中相同。古人构思文章,怎么会这样相同？”徐君房接过话题说:“文人自然是喜欢互相采取他人文字,一个字都不差,很让后来的人难以分辩。”魏尉瑾说:“《九锡》,有人说是王粲所作,《六代》中又说《九锡》是曹植写的。”庾信说:“我们江南的才子,至今也都没有了。现今举世所推崇的文章大家如温子升,独领邺下文坛,我曾经见过他的文章,也足可以称得上是流芳百世。近来得到魏收的数卷碑帖,制作大气飘逸,真是杰出的才子啊。

0436梁遣黄门侍郎明少遐、秣陵令谢藻、信威长史王缵冲、宣城王文学萧恺、兼散骑常侍袁狎、兼通直散骑常侍贺文发,宴魏使李骞、崔劼。温凉毕,少遐咏骞赠其诗曰:“‘萧萧一曰肃风帘举’,依依然可想。”骞曰:“未若‘灯花寒不结’,最附时事。”少遐报诗中有此语。劼问少遐曰:“今岁奇寒,江淮之间,不乃冰冻？”少遐曰:“在此虽有薄冰,亦不废行,不似河冰一合,便胜车马。”狎曰:“河冰上有狸迹,便堪人渡。”劼曰:“狸当为狐,应是字错。”少遐曰:“是。狐性多疑,鼬性多豫,狐疑犹豫,因此而传耳。”劼曰:“鹊巢避风,雉去恶政,乃是鸟之一长。狐疑鼬豫,可谓兽之一短也。”

黄门侍郎:是皇帝近侍之臣,可传达诏令。明少遐:生卒不详。字处默,明僧绍子,平原鬲人。仕梁、魏、齐三朝。《北史·列传三十五》:“太子中庶子平原明少遐,风流名士也,梁亡奔邺,昔因通聘,与休之同游。及少遐卒,其妻穷敝,休之经纪振恤,恩分甚厚。”《南史·列传四十》:“山宾弟少遐字处默,亦知名,位都官尚书。简文谓人曰:“我不喜明得尚书,更喜朝廷得人。”后拜青州刺史。太清之乱(549,太清三年即武定七年)奔魏,仕北齐,卒于太子中庶子。”《北史·卷二十四》:“甗以籍地自矜,常与萧祗、明少遐等高宴终日,独无言。少遐晚谓甗曰:“惊风飘白日,忽然落西山。”甗亦无言,直曰‘尔’。”秣陵:今南京。谢藻:《梁书·卷五十》:“谢几卿,陈郡阳夏人。……其子藻幼孤,几卿抚养甚至。及藻成立,历清官公府祭酒、主簿,皆几卿奖训之力也。世以此称之。”文学:官名,汉也称文学掾,职责是管理学校,教化弟子。萧恺:(506-549年),南朝梁文学家。南兰陵(今常州西北)人。初为国子生,对策高第,州又举秀才,起家秘书郎,迁太子中舍人、王府主簿、太子洗马。袁狎:不详。北史有提及。李骞、崔劼:武定年间御史中尉陆操、黄门侍郎李骞、秘书丞崔劼同朝为官。狸:猫科动物。狐:犬科动物。鼬:鼬科黄鼠狼。犹豫:犹,大猿。性多疑。豫,大象。《老子》；‘豫焉若冬涉川’。《离骚》:‘心犹嶑而狐疑’。鹊巢避风:《淮南子·缪称训》:“鹊巢知风之所起,獭穴知水之高下,晖目知晏,阴谐知雨,为是谓人智不如鸟兽则不然。”雉去恶政:《后汉书·卷二十五·鲁恭》:“建初七年,郡国螟伤稼,犬牙缘界,不入中牟。河南尹袁安闻之,疑其不实,使仁恕掾肥亲往廉之。恭随行阡陌,俱坐桑下,有雉过,止其傍。傍有童儿,亲曰:‘儿何不捕之？’儿言‘雉方将雏’。亲瞿然而起,与恭诀曰:‘所以来者,欲察君之政迹耳。今虫不犯境,此一异也；化及鸟兽,此二异也；竖子有仁心,此三异也。久留,徒扰贤者耳。’还府,具以状白安。”

梁王派遣黄门侍郎明少遐、秣陵长官谢藻、信威长史王缵冲、宣城王的老师萧恺、兼散骑常侍袁狎、兼通直散骑常侍贺文发,去宴请魏国使臣李骞、崔劼。寒暄完毕,明少遐吟咏李骞赠予的诗道:“‘萧萧风帘举’,这句诗其情其景可以想像。”李骞说:“不如‘灯花寒不结’,这句最接近眼前现实的诗句。”‘灯花寒不结’是明少遐和李骞的诗句。崔劼问明少遐说:“今年冬天特殊寒冷,江淮之间,会不会有冰形成？”明少遐回答:“这里虽然有薄冰,但不影响船行驶,不像你们的黄河冰一被冰封,便可以行走车马。”袁狎说:“河冰上有狸走过的印迹,就能承受人通行。”崔劼说:“不是狸,应该是狐,这是弄错字了”明少遐说:“是的。狐的性格多疑,鼬的性格多虑,狐疑和犹豫这两个词,因此就传下来了。”崔劼说:“鹊搭建巢也知道避风,雉鸡会离开教化不良的地方,这是鸟的一项长处。但狐性情多疑鼬性情多虑,可以说是兽的一个不足。”

【乱敲棋子】有个词叫‘听冰’。传说狐性好疑,故渡冰辄听(听听冰有没有碎裂的声音)。温庭筠:‘激扬衔箭虎,疑惧听冰狐。’

0437梁徐君房劝魏使尉瑾酒,一噏即尽,笑曰:“奇快!”瑾曰:“卿在邺饮酒,未尝倾卮。武州已来,举无遗滴。”君房曰:“我饮实少,亦是习惯。微学其进,非有由然。”庾信说:“庶子年之高卑,酒之多少,与时升降,便不可得而度。”魏肇师曰:“徐君年随情少,酒因境多,未知方十复作,若为轻重？”

徐君房:参见0435条。尉瑾:《北齐书·卷四十·列传第三十二·尉瑾传》:“尉瑾,字安仁。父庆宾,为魏肆州刺史。瑾少而敏悟,好学慕善。稍迁直后。司马子如执政,瑾取其外生皮氏女,由此擢拜中书舍人。”噏:音吸。吸。武州:这里指南朝梁时期以武陵(今湖南常德)命名者。庾信:参见0435条。庶子:官名,为帝王及诸主官的侍从官。徐君房的官职官职,代指徐君房。肇师:参见0435条。方十:‘卆’之误。卆,即是‘卒’字,由草书化来。通猝。疑有脱字,或作‘猝然’、‘猝尔’。抄书者因不知‘卆,字迹又草,误作‘方十’,故略去下面的字。轻重:增减,多少。《新唐书常衮传》:“先是,百官俸寡狭,议增给之。时韩滉使度支,与衮皆任情轻重。滉恶国子习业张参,衮恶太子少詹事赵惎,皆少给之。”

梁臣徐君房劝魏国使臣尉瑾酒,尉瑾端起杯子一吸就喝空了杯中酒,徐君房笑着赞赏道:“喝得太快了!”尉瑾说:“您在我们邺城饮酒,从来也没有干过杯。回到你们武州以来,你举起杯就干得一滴不剩。”许君房说:“我酒量实在是不多,这也是习惯。后来慢慢学喝酒就进而多了起来,并不是原来就这样能喝。”庾信曰:“徐君房(不说实话,所以)年令的大小,酒量的多少,随时间变化而变化,让人不可捉摸。”魏国的肇师曰:“徐先生年令随情趣相投变得年轻,酒量因境域不同变成海量,不知马上再让他去魏国饮宴,看看酒量是比这里大还是比这里小？”

0438梁宴魏使,魏肇师举酒劝陈昭曰:“此席已后,便与卿少时阻阔,念此甚以凄眷。”昭曰:“我钦仰名贤,亦何已也。路中都不尽深心,便复乖隔,泫叹如何!”俄而酒至鹦鹉杯,徐君房饮不尽,属肇师。肇师曰:“海蠡蜿蜒,尾翅皆张。非独为玩好,亦所以为罚,卿今日真不得辞责。”信曰:“庶子好为术数。”遂命更满酌。君房谓信曰:“相持何乃急!”肇师曰:“此谓直道而行,乃非豆萁之喻。”君房乃覆碗。信谓瑾、肇师曰:“适信家饷致醽醁酒数器,泥封全,但不知其味若为。必不敢先尝,谨当奉荐。”肇师曰:“每有珍藏,多相费累,顾更以多惭。”

魏肇师:肇师,崔亮之孙,崔士泰之子。《魏书·卷六十六·崔亮》:“(士泰)建义初,遇害于河阴。子肇师,袭爵。武定末,中书舍人。陈昭:官宦之家,梁仁威将军陈庆之长子。尉瑾武定三年使魏,陈昭539年父死袭官。时间也合。有《昭君词》及诗流传,其它事迹不详。路中都:路,引申为行走,走路,到,来到。中都,京城。这里指梁都建康(今南京)。路中都,来到京城。泫:流泪。鹦鹉杯:鹦鹉螺做的酒杯。在河南省偃师市杏园村的一座唐墓出土过。徐君房:(545年)随庾信出使过魏。其他参见0435、0437条。属:音主。委托,交付。海蠡:海螺。庾信:(？-581年),南北朝文学家、诗人。字子山。祖籍南阳新野(今属河南)。梁代诗人庾肩吾之子。庶子:徐君房的官职。为帝王及诸主官的侍从官。这里代指徐君房。术数:这里指调养精气之法。不是指占卜的术数。豆萁:典出曹植七步诗,参见相关链接。醽醁:古代的一种绿酒。明代医学家李时珍《本草纲目·酒》有解释:“酒,红曰‘堤’绿曰‘酃’,白曰‘磋’。”醁,美酒。珍藏:赵本作‘珍旨’。顾,惠顾,眷顾。

梁臣为魏国使节饯行,魏国的肇师举酒劝陈昭说:“此席散了以后,便与先生会少离多,天高路远了,想到这里感觉十分凄凉眷念。”陈昭说:“我钦仰先生您的名望贤德,也是无法忘怀的。先生来到我们建康我们还没表达出深深的情意,于是又要分离,流泪叹息又能怎样!”过了一会用鹦鹉杯敬酒,徐君房喝了没干杯,委托肇师代饮。肇师说:“海螺外形盘曲蜿蜒,螺壳尾翅敞开张口。不单单是用做赏玩的器物,也是用来罚酒的器皿,先生今天真的不能推辞该喝的酒。”庾信说:“徐君房只喜欢调养精气身心,(怕喝酒对身体有伤害)。”就让人重新斟满了鹦鹉杯(又递给徐君房)。徐君房对庾信说:“何必这么相逼!”肇师说:“这可以说是在做理所应该的事,可不是煮豆燃萁那种相逼。”徐君房就把酒倒在碗里。庾信(觉得尴尬,自我解嘲转移话题)对尉瑾、肇师说:“刚才我家赠送醽醁酒几坛子,用泥封着没开封,但不知酒味怎样。自己绝对不敢先品尝,恭敬地奉献给各位。”肇师说:“先生常有珍藏相送,太让您破费受累了,眷顾频多让人不好意思。”

【相关链接】曹植七步诗:煮豆持作羹,漉菽以为汁。(也有作“漉豉以为汁”。)萁在釜下燃,豆在釜中泣。本自同根生,相煎何太急?有的版本没有前两句。

0439宁王常猎于鄠县界,搜林,忽见草中一柜,扃锁甚固。王命发视之,乃一少女也。问其所自,女言:“姓莫氏,叔伯庄居。昨夜遇光火贼,贼中二人是僧,因劫某至此。”动婉含嚬,冶态横生。王惊悦之,乃载以后乘。时慕荦者方生获一熊,置柜中,如旧锁之。时上方求极色,王以莫氏衣冠子女,即日表上之,具其所由。上令充才人。经三日,京兆奏鄠县食店有僧二人,以钱一万,独赁店一日一夜,言作法事,唯舁一柜入店中。夜久,腷膊有声。店户人怪日出不启门,撤户视之,有熊冲人走出,二僧已死,骸骨悉露。上知之,大笑,书报宁王:“宁哥大能处置此僧也。”莫才人能为秦声,当时号“莫才人啭”焉。

宁王:(679-742年),原名成器。唐朝宗室,睿宗李旦长子。参见0116条。鄠县:鄠,音互。在今陕西省户县北。嚬:音频。通颦。皱起眉头。慕荦者:荦,音洛。杂色牛。慕荦者,引申为企慕野味而打猎的人。遣词类0008条‘放挫’。衣冠:古代士以上才戴冠,这里指士族人家。腷膊:音毕博。象声词。啭:音篆。婉转的声音。

宁王曾经在鄠县打猎,在林间搜索动物时,忽然看见草丛中有一只柜子,用锁头锁得很牢固。宁王命令打开看看,里面装的竟是一个小姑娘。问小姑娘是哪里的人,小姑娘说:“我姓莫,在叔伯的村庄里居住。昨夜遇到明火执仗的强盗,其中有两个人是僧人,把我抢劫到了这里。”这姑娘说话时举止娇婉,眉目生辉,冶媚艳态,洋溢横生。宁王见了她的美貌吃了一惊,欢喜异常,就用跟随的车子把她拉回了家。当时前来围猎的人刚活捉了一头熊,宁王就让人把熊装进柜子里,照原样又锁好。这段时间正遇上皇上寻求美女,宁王因为莫姑娘是绅士家的子女,当天就写了奏表把姑娘送给了皇上,奏表中说明了姑娘的来龙去脉。皇上让姑娘归入才人之中。过了三天,京兆尹上奏说鄠县有一家带饭店的客栈里来了两个僧人,给了一万个钱,单独租赁该店一天一夜,说是要作法事,只抬一个柜子来入住店中。夜深时,店家听到有乒乒乓乓的响声。第二天店户人家因太阳高照僧人还不出门而觉得奇怪,打开门一看,有头熊冲撞开人跑出去,再看看两个僧人都已经死了,被熊啃得骸骨都露出来了。皇上知道了这事,哈哈大笑,写信给宁王说:“宁哥太能捉弄这两个僧人了。”莫才人能唱秦川小调,当时人称“莫才人啭”。

0440一行公本不解弈,因会燕公宅,观王积薪棋一局,遂与之敌,笑谓燕公曰:“此但争先耳,若念贫道四句乘除语,则人人为国手。”

一行:张遂,(683-727年)僧人,是唐代的天文学家。邢州巨鹿(今河北省邢台市)人。参见0030条。燕公:张说,(667-730年)唐代文学家,诗人,政治家。字道济,一字说之。王积薪:围棋高手,时号棋圣。是玄宗的“棋待诏”。乘除:本指计算方法。这里指算计。《抱朴子对俗》:“乘除一算,以究鬼神之情状。”

一行本来不会下围棋,因为聚会去燕公家中,看燕公和王积薪下了一局棋,就可以与王积薪相匹敌,一行笑着对燕公说:“这仅仅是争先而已,如果下棋时留心使用贫僧的四句算计法则,那么就人人都可以成为围棋国手。”

0441晋罗什与人棋,拾敌死子,空处如龙凤形。或言王积薪对玄宗棋局毕,悉持一曰时出。

罗什:鸠摩罗什。(344？-413年),音译为鸠摩罗耆婆,又作鸠摩罗什婆,简称罗什。

晋朝的鸠摩罗什与人下围棋,拣出对方的死子,空出来的地方呈现龙或凤的形状。有人说王积薪与玄宗对局后,也经常出现这种盘面。

0442黄(扁瓜)儿,矮陋机惠。玄宗常凭之行,问外间事,动有锡赍,号曰肉杌。一日入迟,上怪之,对曰:“今日雨淖,向逢捕贼官与臣争道,臣掀之坠马。”因下阶叩头。上曰:“外无奏,汝无惧。”复凭之。有顷,京尹上表论,上即叱出,令杖杀焉。

(扁瓜):音骈。一种瓜。杌:音物。小凳子。

有个人叫黄(扁瓜)儿,矮小丑陋但是聪明机智。玄宗经常倚着他走路,闲聊问他宫外民间的事,不时得到赏赐,号称肉杌。有一天进宫来迟了,皇上责怪他,他回答说:“今天下雨路面低洼处有积水,刚才遇上捕贼的官员与我争抢道路,我把他掀下马来了。”说完走下台阶给皇上叩头请求宽恕。皇上说:“外面没上奏,你就不用怕。”说完就又依靠在他身上。过了一会,京兆尹上表说这件事,皇上就喝令他出去,下令用木杖打死了。

0443历城房家园,齐博陵君豹之山池。其中杂树森竦,泉石崇邃,历中祓禊之胜也。曾有人折其桐枝者,公曰:“何谓伤吾凤条。”自后人不复敢折。公语参军尹孝逸曰:“昔季伦金谷山泉何必逾此。”孝逸对曰:“曾诣洛西,游其故所。彼此相方,诚如明教。”孝逸常欲还邺,词人饯宿于此。逸为诗曰:“风沦历城水,月倚华山树。”时人以此两句,比谢灵运“池塘”十字焉。

历城:在今济南。房家园:房豹(生卒年不详)字仲干。北齐齐州(治今济南)人。北齐河清年间房豹被授谒者仆射,拜为西河太守(治所在今山西汾阳)。为政主张清静无为,任职期间不扰民,扶贫济弱,深得当地百姓好评。后迁博陵(治所在今河北安平)太守。祓禊:音扶细。一种求福祭祀的行为。公语:语,音玉。使动用词,对某某说。季伦:晋石崇。(249-300年),西晋文学家。字季伦。祖籍渤海南皮(今属河北),生于青州,小名齐奴。元康初年,出任南中郎将、荆州刺史。在荆州“劫远使商客,致富不赀。”在今洛阳西北金谷涧中。建有金谷园。《晋书·卷三十三》:‘及贾谧诛,崇以党与免官。……崇母兄妻子无少长皆被害,死者十五人,崇时年五十二。’明教:恭维别人的评说议论用词。词人:指文友们。风沦:沦,水面微波。华山:华不注山,在济南。谢灵运“池塘”:《登池上楼》诗中有“池塘生春草,园柳变鸣禽。”十个字。

历城的房家园,是齐国博陵太守房豹家的山林池水。其中杂树挺拔,流泉深邃,怪石高崇,也是历城的消灾辟邪的胜地。曾经有人折了一截桐树枝,房豹就说:“为什么损伤我栖息凤凰的枝条？”从此后人们再也不敢折这里的树了。房豹对参军尹孝逸说:“当年石季伦的金谷园中山石泉水也不会超过这里。”孝逸回答说:“我曾经去过洛西的金谷涧,游览他当年的故居。彼此相仿,的确就像您所说的。”

孝逸曾经想回邺城,因文友们为他饯行留宿在这里。尹孝逸作诗说:“风沦历城水,月倚华山树。”当时人们认为这两句诗,意境比得上谢灵运的“池塘生春草,园柳变鸣禽。”十个字了。

0444单雄信幼时,学堂前植一枣树。至年十八,伐为枪,长丈七尺,拱围不合,刃重七十斤,号为寒骨白。常与秦王卒相遇,秦王以大白羽射中刃,火出。因为尉迟敬德拉折。

单雄信:(？-621)曹州济阴(曹县)人。少勇健。隋末入瓦岗起义军。618年,率军投降王世充。620年,李世民率军包围东都。单雄信与尉迟敬德交战,被刺坠马。次年,李世民克东都,王世充降唐,李世民不愿饶恕单雄信,斩于洛阳。拱围:双手拇指、食指合围。秦王:唐太宗李世民(599-649年)是唐朝第二位皇帝。曽封秦王。卒:音猝。通猝。仓促。尉迟敬德:(585-658年),隋末唐初名将,名恭,字敬德,朔州善阳(今山西朔州市朔城区)人,唐朝大将,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,赠司徒兼并州都督,谥忠武,赐陪葬昭陵。

单雄信年幼时,学堂前种植着一棵枣树。等到单雄信十八岁时,伐了枣树做枪柄,长度一丈七尺,粗度普通人的手指握不合,单枪头就重七十斤,号称为寒骨白。曾经与秦王打遭遇战,秦王用大白羽箭射中他的枪头,火星迸射。因而被尉迟敬德把枪杆拉折了。

0445秦叔宝所乘马,号忽雷驳,常饮以酒。每于月明中试,能竖越三领黑毡。及胡公卒,嘶鸣不食而死。

秦叔宝:秦琼(?-638年),字叔宝,齐州历城(今山东济南市)人。唐初著名大将,勇武威名震慑一时。死后由翼国公改封为胡国公。驳:色不纯。

秦叔宝所乘的马,名叫忽雷驳,秦叔宝常常给马喝酒。每逢十五月明夜,就试验马的能力,马跳起可以越过三领立起来的黑毛毡。等到胡公死后,战马嘶鸣不食而死。

0446徐敬业年十馀岁,好弹射。英公每曰:“此儿相不善,将赤吾族。射必溢镝,走马若灭,老骑不能及。”英公常猎,命敬业入林趁兽,因乘风纵火,意欲杀之。敬业知无所避,遂屠马腹,伏其中。火过,浴血而立,英公大奇之。

徐敬业:徐敬业(？-684年)唐代反抗武则天政权的军事首领。唐初名将李绩孙。祖籍曹州离狐(今山东鄄城西南)。李绩本姓徐,赐姓李,封英国公。溢镝:谓引满弓弦,使弓背与弓弦之间的距离与箭同长。《庄子田子方》:“列御寇为伯昏无人射,引之盈贯。”郭象注:“盈贯,谓溢镝也。”镝,箭。老骑:骑,音迹。老马。这是英国公自己谦称。

徐敬业十几岁时,喜欢打弹弓。英公李绩常说:“这孩子面相不善,将来会因他死光我们全家族。这家伙射箭必然拉满弓,骑马跑起来就像突然消失了,老夫我是赶不上他的。”英公曾经去打猎,命令徐敬业进入林中驱赶野兽,李绩借机乘着风大放火,想要烧死徐敬业。徐敬业知道没有地方可以躲避大火,就割开马腹,藏身马肚子里。等火过去了,徐敬业像在血里洗浴过一样站在那里,英国公感到非常不可思议。

0447玄宗常伺察诸王,宁王常夏中挥汗鞔鼓,所读书乃龟兹乐谱也。上知之,喜曰:“天子兄弟,当极醉乐耳。”

宁王:(679-742年),原名成器。唐朝宗室,睿宗李旦长子。参见0116条、0439条注。夏中:夏季。也用于佛教指称安居的九十天,从四月十六日到七月十五日。鞔:音蛮。用牛皮蒙鼓的过程。龟兹:龟磁国,古西域国之一,居民擅长音乐。古城位于库车县城西。

玄宗曾经派人暗暗观察各个王爷,(派去的人回来报告说)宁王曾经在夏天挥汗如雨蒙鼓皮,所读的书是龟兹音乐的乐谱。玄宗知道了,高兴地说:“天子的兄弟,就应该尽情饮酒娱乐。”

0448魏仆射收临代,七月七日登舜山,徘徊顾眺,谓主簿崔曰:“吾所经多矣,至于山川沃壤,襟带形胜,天下名州,不能过此。唯未审东阳何如？”崔对曰:“青有古名,齐得旧号,二处山川,形势相似,曾听所论,不能逾越。”公遂命笔为诗。于时新故之际,司存缺然。求笔不得,乃以五伯杖画堂北壁为诗曰:“述职无风政,复路阻山河。还思麾盖日,留谢此山阿。”

舜祠东有大石,广三丈许,有凿“不醉不归”四字于其上。公曰:“此非遗德。”令凿去之。

魏仆射收:仆射官名。收,姓魏名收。(507？-572年)北齐文学家、史学家。字伯起,小字佛助,钜鹿下曲阳(今河北晋县)人,北魏骠骑大将军魏子建之子。《魏书》的作者,历仕北魏、东魏、北齐三朝。人称“北地三才”。参见0434条。临代:临,从上面到下面。代,代职。可解作‘到下面暂时替代’。这里当指魏收“天统元年,除左光禄大夫。二年,行齐州刺史”。这本来就是一个临时性的安排。参见《齐书》。舜山:这里指济南千佛山,古称历山,南北朝称舜山。襟:襟带,衣襟和腰带,亦比喻山川屏障环绕,地势险要。东阳:有两处；一在今临朐,在今青州南,古属齐地。一在今费县,古费地均属徐州之域。《周礼·职方》:“并徐入青”,后归齐州(今济南)。青:在古代大体指泰山以东至渤海的一片区域。齐得旧号:这个齐是狭义的齐州,今济南。新故:替代,这里指交接。司存:官吏,执掌。五伯杖:说法不一,多取齐桓、晋文、秦穆、宋襄、楚庄。这里代指霸主。霸主用的杖。谀词。述职:就职。《北史崔楷传》:“楷将之州,人咸劝单身述职。楷曰:‘单身赴任,朝廷谓吾有进退之计,将士又谁肯固志？’”风政:《孟子·公孙丑》:“其故家遗俗,流风善政,犹有存者。”这里指遗留好的政声。麾盖:旗帜之顶。官员指挥用麾。这里指在职期间。谢:告辞,问候。舜祠:在历山上。传说舜在此山耕种过。

魏国仆射魏收去济南任职,七月七日登上舜山,在峰顶徘徊漫步,顾盼眺望,对崔主簿说:“我所经历的地方多了,去过的山川沃壤,襟带形胜,天下有名的洲府,没有能超过此山的。只是不知道东阳和这里相比怎么样？”崔回答说:“在古老的青州就有名叫东阳的,齐州管辖的费县也有旧称东阳的,这二处的山川,形势差不多,曾听别人说起过,不能超过这里。”魏收就想提笔作诗。但此时正是官员新故更替之际,没有官员负责这件事。魏收想要笔找不到,就用五伯杖在舜祠堂北的墙壁划下诗说:“到此任职没留下好的政声,回京的路又山障水阻。回去后会想起在这里任职的时光,留下这首诗问候这高高的山峰。”

舜祠东边有一块大石,长宽三丈左右,有人刻凿“不醉不归”四个字在大石上。魏收说:“这不是古人(舜)遗留的美德。”令人把字凿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