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弟信,俱悉一切。弟谓命运作主,余素所深信,谓自强者每胜一筹,则余不甚深信。凡国之强,必须多得贤臣工;家之强,必须多出贤子弟。此亦关乎天命,不尽由于人谋。至一身之强,则不外乎北宫黝、孟施舍、曾子三种,孟子之集义而慊,即曾子之自反而缩也。惟曾、孟与孔子告仲田之强,略为可久可常;此外斗智斗力之强,则有因强而大兴,亦有因强而大败。古来如李斯、曹操、董卓、杨素,其智力皆横绝一世,而其祸败亦迥异寻常;近世如陆、何、萧、陈,皆予知自雄,而俱不保其终。故吾辈在自修处求强则可,在胜人处求强则不可。若专在胜人处求强,其能强到底与否尚未可知,即使终身强横安稳,亦君子所不屑道也。
贼匪此次东窜,东军小胜二次,大胜一次,刘、潘大胜一次,小胜数次,似已大受惩创,不似上半年之猖獗。但求不窜陕、洛,即窜鄂境,或可收夹击之效。
余定于明日请续假一月,十月请开各缺,仍留军营,刻一木戳,会办中路剿匪事宜而已。
同治五年九月十二日
沅弟左右:
接到弟弟的信,知道一切。弟弟说是命运做主,我是相信的。说自强的人,每每棋高一着,我不太相信。大凡国家强盛,必须有许多贤臣;大凡家庭强盛,必须有许多贤良子弟。这也关系到天命,不尽在人谋。至于一个人的强盛,不外乎北宫黝的勇敢、孟施舍的仁厚、曾子的义理三种,把孟子的仁义集于一身而又不满足,就是曾子的反躬自问。只有曾子、孟子和孔子告诉仲由的强,才略微可以长久。此外,斗勇斗智的强,有的因此大兴盛,也有的因此大失败。古来如李斯、曹操、董卓、杨素,他们的智力都横行独秀于一世,他们的祸败也与寻常人大不一样。近世如陆、何、萧、陈都认为自己智谋超群,而都得不到善终。所以我们在自修方面求强是可以的,在与人争胜负时求强就不可以了。如果专门在胜过别人的地方求强,是否能强到底,还不可知,即使终身强横安稳,也是君子所不屑一提的。
敌军这次东窜,东军小胜两次,大胜一次,刘、潘大胜一次,小胜几次,似乎已受到重创,不像上半年那样猖獗了。但求敌军不窜往陕、洛,即使窜入鄂境,大概也可以收到夹击的效果。
我定于明日续假一个月,十月请求辞去各项职衔,仍然留在军中,刻一块方印,会办中路剿匪事宜。
同治五年九月十二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