①“台州”数句:参见陶宗仪《说郛》卷五七引邵桂子《雪舟脞语》:“唐悦斋仲友字与正,知台州。朱晦庵为浙东提举,数不相得,至于互申。寿皇问宰执二人曲直。对曰:秀才争闲气耳。悦斋眷官妓严蕊奴,晦庵捕送囹圄。提刑岳商卿霖行部疏决,蕊奴乞自便。宪使问去将安归?蕊奴赋《卜算子》,末云:‘住也如何住,去又终须去。若得山花插满头,莫问奴归处。’宪笑而释之。”
②朱子“纠唐仲友奏牍”:参见朱熹《朱子大全》卷一九“按唐仲友第四状”:“五月十六日筵会,仲友亲戚高宣教撰曲一首,名《卜算子》,后一段云‘去又如何去,住又如何住。待得山花插满头,休问奴归处。’”
③《齐东野语》所纪朱、唐公案:参见周密《齐东野语》卷一七“朱唐交奏本末”:“朱晦庵按唐仲友事,或言吕伯恭尝与仲友同书会有隙,朱主吕,故抑唐,是不然也。盖唐平时恃才轻晦庵,而陈同父颇为朱所进,与唐每不相下。同父游台,尝狎籍妓,嘱唐为脱籍,许之。偶郡集,唐语妓曰:‘汝果欲从陈官人耶?’妓谢。唐云:‘汝须能忍饥受冻仍可。’妓闻大恚。自是陈至妓家,无复前之奉承矣。陈知为唐所卖,亟往见朱。朱问:‘近日小唐云何?’答曰:‘唐谓公尚不识字,如何作监司?’朱衔之,遂以部内有冤案,乞再巡按。既至台,适唐出迎少稽,朱益以陈言为信。立索郡印,付以次官。乃摭唐罪具奏,而唐亦以奏驰上。时唐乡相王淮当轴。既进呈,上问王。王奏:‘此秀才争闲气耳。’遂两平其事。详见周平园《王季海日记》。而朱门诸贤所作《年谱道统录》,乃以季海右唐而并斥之,非公论也。其说闻之陈伯玉式卿,盖亲得之婺之诸吕云。”
宋朝人的小说,大多数不能相信。如《雪舟脞语》说,台州知府唐仲友眷爱官妓严蕊奴,朱熹把严蕊奴抓起来惩罚。到朱熹调到别的地方去后,提刑岳霖巡视所辖管区到台州,严蕊奴请求他让自己自由。岳霖问她:“你离开后到哪里去?”严赋《卜算子》词说“住也如何住”等等。案:这首词是唐仲友的亲戚高宣教所作,让严蕊奴唱了劝酒的,见朱熹《纠唐仲友奏牍》。这样看来《齐东野语》所记载朱、唐的一段公案,恐怕也不能够相信。
此则辨正文字,与理论无涉。此则所谓“小说”非现代文体意义上的小说,而是类似于本事词一类的野史和笔记,即朱自清《论雅俗共赏》中所言及之“记述杂事的趣味作品”。这类作品往往依据某些传说将词敷衍成一段故事,但往往误歌者与作者为一人。如《雪舟脞语》所记台州知府唐仲友所眷官妓严蕊作《卜算子》一词,据朱熹所记,实是唐仲友之戚高宣教所作,严蕊不过是歌唱此词而已。王国维认为这类“宋人小说”多不可信,是从史实的角度而言的,这其实涉及如何合理采信历史资料的问题,今存宋人笔记即多有此类。王国维此则要求慎重对待宋人小说笔记,即对于今人研究宋人文史也是富有启发意义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