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月十四孙发第二号信,不知已收到否,孙身体平安,孙妇及曾孙男妇皆好。孙去年腊月十八曾寄信到家,言寄家银一千两,以六百为家还债之用,以四百为馈赠亲族之用,其分赠数目,另载寄弟信中,以明不敢自专之义也,后接家信,知兑啸山百三十千,则此银已亏空一百矣,顷闻曾受恬丁艰,其借银恐难遽①完,则又亏空一百矣,所存仅八百,而家中旧债尚多,馈赠亲族之银,系孙一人愚见,不知祖父母、父亲、叔父以为可行否?伏乞裁夺。
孙所以汲汲②赠者,盖有二故:一则我家气运太盛,不可不格外小心,以为持盈保泰之道,旧债尽清,则好处太全,恐盈极生亏,留债不清,则好中不足,亦处乐之法也;二则各亲戚家皆贫,而年老者,今不略为资助,则他日不知何如。孙自入都后,如彭满舅曾祖、彭王姑母、欧阳岳祖母、江通十舅,已死数人矣,再过数年,则意中所欲馈赠之人,正不知何若矣,家中之债,今虽不还,后尚可还,赠人之举,今若不为,后必悔之!此二者,孙之愚见如此。
然孙少不更事,未能远谋一切,求祖父、叔父做主,孙断不敢擅自专权,其银待欧阳小岑南归,孙寄一大箱衣物,银两概寄渠处,孙认一半车钱。彼时再有信回。
孙谨禀。
道光二十四年三月初十日
①遽(jù):急速,迅速。
②汲汲:通“急急”。
孙儿国藩跪禀祖父母大人万福金安:
二月十四日孙子寄出第二封信,不知收到没有,孙儿身体平安,孙妇及您的曾孙子女们都好。孙儿去年十二月十八日,曾经寄信到家,说寄家用银子一千两,其中,用六百两还债,用四百两赠送亲戚族人,分送数目另写在给弟弟的信中,表明我不敢自己专断的意思,后来接到家信,知道给了啸山百三十千,那这笔银子便少一百两了,刚刚听说曾受恬堂上有丧事,他借的银子恐怕难以迅速付还,那不又亏空一百两吗。所以仅仅剩下八百两,我家旧债还多,送亲戚族人的钱,是孙儿一个人的愚蠢见解,不知祖父母大人、父亲、叔父以为可行不可行?伏乞裁决定夺。
孙儿所以急于送赠,有两个缘故:一是我家气运太盛了,不可以不格外小心,要注意持盈保泰的道理,旧账还尽,好处最全,恐怕盈到极点便转为亏损,留点债不还清,那虽美中不足,但也是处于乐处的办法;二是各亲戚家都穷,而年老的,现在不略加资助,以后不知怎么样。自从孙儿进入京城后,如彭满舅曾祖、彭王姑母、欧阳岳祖母、江通十舅,已死了几个,再过几年,那我们想要送赠的人中,还不知道怎样,家里的债,今天虽不还,以后还可以还,送人的事,今天不做,以后便只有后悔了。这两个说法,是孙儿的愚见。
然而孙儿年轻不懂事,没有什么远见,求祖父、叔父做主,孙儿决不敢自己专权。这笔银子等欧阳小岑回湖南,此外孙儿寄回一大箱衣物,银两一概寄到他那里,孙儿负担一半路费,那时再有信回。
孙儿谨禀。
道光二十四年三月初十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