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论》曰：大渐非投薬之时。宫寝无用丸之例。鸿胪非用薬之官，不效无赏医之理。虽有百口，不能为可灼解。虽有百口，亦不能为从哲解。然古之与大逆谋非常者，多出于巨奸大猾。从哲一不学无术，非其人也。当可灼自荐时，慞惶回惑，不能峻斥，徒令勋戚大臣议。及帝宣，可灼不能力阻，一进再进，熟视不言，坐令夕进薬而朝上仙。夫家人亲友间遇有疾病，用医薬犹再四商确，不使误投。自为辅相，视主危急，试不测之方，而噤不发一语，则将用彼相乎？嗟乎！从哲自有应得之罪，谓从哲弑逆，必不受也。是时众所指目郑养性、崔文升辈，皆庸驽下材，从哲何所恃以张逆羽？即欲图不轨，毒饼酖爵，何事不可为？而当广廷稠众，指称九方，上达宸听，明言露词，播闲遐迩，图不轨者若是乎？故曰：谓从哲弑逆，必不受也。迨夫鼎湖既泣，普天悲愤，从哲不能阻妄投于前，则当伸国法于后，使可灼薬效则立富贵；薬不效，则膏斧钺，令后人不敢以人主身命图侥幸。即念其爱君，意本无他，庸医杀人，罪宜加等，乃不诛不罚，而脢赏是颁，众议哗然，拟㫖温遣，遂贻纷纷之论，曰从哲弑逆。乃从哲言，可灼进薬之𥘉曽，令与勋戚大臣议，明已非专决，是以弑逆之罪嫁诸大臣也。赏可灼，谓㫖出自帝，是以弑逆之事，嫁诸嗣天子也。病狂丧心，周章失措，何怪一时忠愤之士，感激过当，而附和之徒，一倡百应，从哲几无完肤。乃崔、郑诸人，反𠰥晏然事外者，非从哲处分失宜，以自取戾，而弑逆实罪，卒无可措耶？琐尾之徒，从而𧬈訾，祖挺击时，力主风癫，故智厚为从哲解，且厚为可灼解，自谓省事，而不知已列于奸邪矣，又何辞乌？独是明末积习大臣一被论辄，杜门辄乞骸骨，角巾归里。从哲为举朝攻讦，几无以自容，非止红丸自挺击聚讼，彼已俨然久秉国成矣。而腼颜朝端，曽不逊避，请封移宫，犹挂弹章，徒供士大夫唾骂，谓非有奥援不可也。然䆒之不过一不学无术、恋禄固宠之庸人尔。位遵品猥，众恶攸归，红丸票㫖，仓皇颠错，呶呶群起，曰：从哲弑逆，从哲弑逆，是未足以服从哲也。

论曰：国家不幸有奸臣，尢不幸有庸臣，奸臣决裂，祸𨒪而易见；庸臣酝酿，祸迟而滋蔓。彼奸臣者，谋必已倡，权必已擅，祸亦必已受。庸臣谋不能倡也而能和，权不能擅也而能附，身不必受祸也，而喜嫁。祻方从哲，庸之尤也。可灼未召之前，奏请谨医药矣；而可灼既召之后，知丸之不可进也，而任投不测之饵，且姑令与多官议也，何为及进薬，帝崩，谬赏可灼，藉曰先皇遗命，奚不可力沮之，嗣君也。然则从哲非直庸也，庸与奸参半者也。其请谨医薬之疏，非忠也。若曰我苐投此疏，后虽有不可知，我可高卧勿问也。曰向固已请谨医药也，令与多官议，非慎也。𠰥曰：我既有此议，后虽有不可知，我可高卧勿问也。曰：向固已令多官议也，其赏可灼，非误也。𠰥曰：此㫖传自先帝，主自嗣皇，宰相不过奉行尺一也。噫所贵有相臣者，定危疑，决众虑，若网在纲，弓在檠，㒺弗振，肃，匡敕也。乌用此首鼠两端、茫无定画之相臣为哉？且非第红丸也，挺撃之变，迫于人言，一疏再疏，以了故事也。移宫之议，迫于人言，一揭再揭，以谢众责也。封后之事，不能效引烛焚诏之李沆，而姑查例也。丁已之察，不能效力救唐介之文彦慱，而噤不语也。约畧平生大概。多左右牵顾之情。鲜独断果行之勇。有濡迟畏事之意。无昌言犯难之心。盖自张江陵任事揽权。一败𡍼地。后之继者。务以张为戒寜为模棱。为伴食。不敢𥝠自振刷。以招威福自恣之疑。所谓不倡而和。不擅而附。操养拙守雌之术。处群疑众难之时，坐使国是日淆，谪责交萃，挺击移宫，不过以濡缓被议。而红丸之进，可灼之赏，诛心者径𧺫，攻之以弑逆。乃始嫁之会，议诸火臣，卒嫁之嗣君之令，㫖而已无与。故曰庸与奸参半也。然而䆒竟庸也，彼奸臣也，谋必已出，权必已擅，祸亦必已受，即为莽、冀之毒，成济侯、景之逆，事止一身。惟庸则不敢为非常之事，而善养成非常之祻，且善起天下非常之疑。及事起而自居无罪，分责于人，必不肯首发一议，独行一断，而天下已孰窥其肺腑也。则从哲之谓也，国家之大不幸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