①则:若,如果。
凡是使用民众,最好是靠仁义,其次靠赏罚。靠仁义如果不足以使民众为之效死,靠赏罚如果不足以使民众去恶从善,像这样却能使用所统治的民众的,古往今来都没有过。民众不是总能使用的,也不总是不能使用的,只有掌握了其规律,才能使用他们。
①徒:凭空,自动。②稷:即谷子。③充:实,赏罚“当”,是实;赏罚“不当”,是虚。④管:指管仲。商:指商鞅。⑤纪:网的头绪。纲:网的总绳。目:网眼。⑥五湖:指太湖。⑦寝宫:宫殿的名。⑧管:钥匙,关键。⑨取,通“趣”,趋。⑩造父:春秋末期晋国人,以善于驾驶车马著称。次官:城上重要的建筑,是敌人攻击的目标。官,通“馆”。
阖庐用兵不过三万人,吴起用兵不过五万人,万乘大国的兵力比三万、五万还多,如今对外却不能御敌,对内却不能保国,并非那里的民众不可使用,而是统治者没有掌握使用民众的规律。不掌握使用民众的规律,国家即使强大,形势即使有利,士卒即使众多,又有什么益处呢?古代很多人拥有天下,却又丢了天下,就因为所统治的民众不为他所使用。使用民众的理论不可不钻研娴熟。剑不会平白斩断物体,车子不会自己运行,总是有人驱使它们这样做。播种麦子就收获麦子,播种稷就收获稷,人们不会感到奇怪。使用民众也有播种的问题,不考虑所播下的“种子”,却要求民众为自己所使用,没有什么比这更加糊涂的了。在大禹的时代,天下有上万个国家,到了商汤时代,就只有三千多个国家了,到现在所存无几,因为他们都不能使用自己的民众。民众不被使用,在于赏罚不落实。商汤、周武王依靠的是夏朝和商朝的民众,这是因为他们懂得使用民众的方法;管仲、商鞅依靠的是齐国和秦国的民众,这是因为他们也懂得使用民众的方法。民众被使用是有原因的,懂得其中的原因,就没有什么人不可使用。使用民众有纲要,只要把握了纲要,各方面的目就能张开了。治理民众的纲要是什么呢?就是欲求和厌恶。欲求什么、厌恶什么呢?欲求荣誉和利益,厌恶耻辱和祸害。耻辱和祸害是用以实施惩罚的,荣誉和利益是用以实施奖赏的。赏罚都有内在的实质,这样民众就没有不能被使用的了。阖庐曾经在太湖演习试验他的国民,剑架在他们的肩头,血流到地上,几乎都不能阻止他们向前;勾践曾经在寝宫演习试验他的国民,百姓争着赴汤蹈火,死的人有一千多,他立即敲锣收兵,才使他们退下来,这是因为他们的赏罚得当。莫邪利剑不因为勇敢者和怯懦者而改变其性能,但在勇敢的人手里就灵巧,在怯懦的人手里就笨拙,这就在于会不会使用这种宝剑。夙沙部落的民众,自发起来攻击他们的国君,而归顺神农。密须的民众自发起来捆住他们的国君,而投靠文王。商汤、周武王不仅仅能使用自己的民众,还能使用不属于自己的民众。能够役使不属于自己的民众,国家虽小,士卒虽少,功名还是能够建立的。古代有很多由布衣百姓建立的一代王朝,都能正确使用不属于自己的民众。使用他们而不能了解他们的心理,这是不能考察民众的根本欲求。夏、商、周三代的原则没有别的,以守信用为关键。宋国有个驱车赶路的人,他的马不肯前进,他就把马杀了丢到中央鸿水之中,换过一匹马继续驱车赶路,那匹马不肯前进,他又把它杀了丢到鸿水之中,像这样有三次。即使古代造父驭马的威严,也不过如此了。没有掌握造父的驭马方法,而只学到了他威吓马的手段,对驭马是没有什么益处的。一些不贤明的国君,与这有些相似。他们不懂得役使民众的方法,而只是增加威势,威势愈增,民众愈不能被使用。亡国的君主,大多靠增加威势来役使他的民众。威势固然不可没有,但专门依仗它就不足取了。这好比食盐与口味的关系,凡是食盐的使用,总是有所依托的,用得不适当就会败坏所依托的东西,而不能食用。威吓手段也是这样,必须有所依托,然后才能行得通。依托什么呢?依托爱民利民的措施。爱民利民的心理被人理解了,威势就能够通行。威势过重就会使爱民利民的心思熄灭,爱民利民的心思熄灭,而一味地厉行威势,自身就必然遭殃,这就是商朝和夏朝为什么灭亡的原因。国君,是利禄和威势的集中体现者,其地位众人所觊觎,如同驻军于馆舍。处在馆舍受四面环攻的位置,又执掌利禄和威势,不能不对用民这一道理认真考察。不发布禁令,邪恶就自行禁止,要做到这一步,大概只有深刻了解这一道理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