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以七尺为期,貌合两仪而论②。胸腹手足,实接五行③;耳目口鼻,全通四气④。相顾相称,则福生⑤;如背如凑,则林林总总,不足论也⑥。
①容貌:容,指的是人的整个躯体,如胸腹、手足、腰背等均包括在内,还包括人的举止、情态,如行、坐、卧、食,以及言谈话语和喜怒哀乐等。貌,特指人的面部的形象或状貌,包括口鼻耳目及其动态与静态。面部是生命力旺盛与否、先天禀赋优良与否的显示器,体现着人与自然和社会的适应、吻合程度。所以古人称:“列百部之灵居,通五腑之神路,推三才之成象,容一身之得失者,面也。”
②容以七尺为期,貌合两仪而论:七尺,指人的身躯。古代尺小,所以称人的身躯为“七尺之躯”。期,限度。合,这里是“就”的意思。两仪,指阴阳、天地、雌雄、男女、尊卑、动静、有无等相对相斥又相辅相成的一组事物,本为易学概念,这里用来论人,指天庭和地阁。还有一种说法,指两眼或手和足。这两句话的意思是:观人看相,姿容以七尺身躯为限度,面貌主要是评断两眼。
③胸腹手足,实接五行:五行,本指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五种元素,这里则指五脏。阴阳五行家和中国医家都认为,五脏对应五行,对应关系如下:
肝属木,心属火,肺属金,肾属水,脾属土。
而五脏又与胸腹手足即躯体相通,所以说“胸腹手足,实接五行”。这两句话的意思是:人的胸腹手足即身躯,都和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五行相关联,具有它们的某些属性和特征。
④耳目口鼻,全通四气:四气,即是四时之气,又为五脏之气。阴阳五行家和中国医家认为,人的五官与五脏及四时相通,对应关系如下:
目通肝,为肝之窍,属春;唇通脾,为脾之窍,属四季末;舌通心,为心之窍,属夏;鼻通肺,为肺之窍,属秋;耳通肾,为肾之窍,属冬。这两句话的意思是:人的五官即耳目口鼻,都和四时之气相贯通,具有它们的某些属性和特征。
⑤相顾相称,则福生:相顾,这里指的是人体各个部位的相互照应和匹配。相称,这里指的是人体各个部位的对称和协调。“相顾”和“相称”,是哲学理论的一个重要概念。这两句话的意思是:如果人体的各个部位相互照应、匹配,彼此对称、协调,就会为人带来福分。
⑥如背如凑,则林林总总,不足论也:背,悖,即反,即人体的各个部位不相互照应、匹配。凑,紧密,即人体的各个部位不彼此对称、协调。林林总总,纷纷散乱的样子。这三句话的意思是:如果人体的各个部位相互背离或彼此拥挤,相貌显得纷纭不端、散乱不正,其命运就不值一说了。
凡是观人形貌,观姿容以七尺躯体为限度,看面貌则以两只眼睛来评断。人的胸腹手足,都和五行,即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相互关联,都有它们的某种属性和特征;人的耳目口鼻,都和四气--春、夏、秋、冬四时之气相互贯通,也具有它们的某种属性和特征。人体的各个部位,如果相互照应、匹配,彼此对称、协调,那么就会为人带来福分,如果相互背离或彼此拥挤,使相貌显得乱七八糟支离破碎,其命运就不值一提了。
【智慧解析】
“容以七尺为期,貌合两仪而论”。这句话有这么几层意思:“容”和“貌”是两个概念,有各自的含义,不能混为一谈,此其一也。“容”指人的整个身体及其表现出来的情态,“貌”则是指天庭至地阁之间的整个脸部,此其二也。容的范围限七尺之躯,“貌”的范围在“两仪”之间。此其三也。
人体各个部位都与五脏相关联,而五脏又有各自的属性,这个属性是指五行: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的特质,这就是“胸腹手足,实接五行”而“耳目口鼻,全通四气”。说的是五脏之气与四时之气互相呼应,通过耳目口鼻各窍而相通。
古代圣人追求的最高境界是“天人合一”,“胸腹手足,实接五行;耳目口鼻,全通四气”,就是强调人与自然和谐的关系,认为人是一个由身体各部位互相配合、互相作用的整体,各部位应相顾相称,和谐生动。所以,三停平等而匀称,大小不亏--即该大者要大,该小者要小。“相顾相称”是说胸腹手足互相般配,耳目口鼻相互照应,只有这样,才符合自然之理,既能表明身体健康,还能表明其相不凡,所以才有“相顾相称,则福生”之说。反之“如背如凑,林林总总”,当然是指人体各部位生拼硬凑,纷纭杂乱,这样的人自然“不佳”,所以不值一提。
如果容貌恭敬就是吉利,如果容貌不恭敬就会怠惰、倨傲、骄纵、衰落,这样一来就会有祸患;如果举止端庄则吉利,如果不是举止端庄,如步履太大,高视阔步,站位不当就会有祸患。这些观点都是根据人情事理,和阴阳五行灾异之说迥然有别;只不过是论述容貌的地方比论述举止的地方多一些罢了!然而如《后汉书》记载汉桓帝时梁冀秉持国政,兄弟富贵盛极,骄傲自恣,喜欢驱马驾车,长驱直入,甚至回家时仍然马不停蹄,长驱而入,老百姓称其为“梁家灭门驱驰”,后来梁冀兄弟及家人果被诛灭。《三国志注》记载管辂曾说邓扬走路时好像没有筋骨,宛如一堆走肉;站立倚靠时好像没有手足一样,把邓扬比为“鬼躁”,意为像鬼一样浮躁。《续世说》中记载张融的举止也很奇特,平常居坐是脚膝端正,走路时则拖沓缓慢,昂首翘身,花样繁多,见到他的人都很惊异,围观的人好似市场一般,但张融却面无惭色,如无事一般,齐高帝曾经说:“这种人没有也不行,但是绝不能有第二个!”这里就是容貌、举止二者并论了。
站立要像乔木松柏一样,端坐要如华山泰岳一样,前进要像太阳一样朗朗正正,意气饱满,不疾不徐;后退要如流水一般,步履轻盈,态度安详,既不颠蹶,也不背逆,这样的人是高居上位的君子之相。站立时容貌端肃像斋戒一样;端坐时容貌如同参加祭祀一样,拜见高贵显荣之人时,不自觉地浩浩落落,步履轻飘;辞别孤立无援、贫寒微贱士人时,不自觉地依依不舍,步履徘徊,这样的人是身处下位的君子。在众人瞩目的地方,落座时故意做庄严肃穆状,于稠人广众之中,进退举止,故意装作安然舒泰,一拱手一作揖都显现出骨头软、屁股大者,是身居上位的小人;站立落座都不端正,手脚不停地摇摆,进见时则惊慌张皇、举止失措,退去时则急走快跑,形象慌张,肩也耸,背也摇,是身居下位的小人。
【智慧典例】
容貌不恭敬可能获罪
以容止观人,由来已久,《大戴礼记·少问篇》记载:“尧依据人的容貌设官授职。”《孝经》里有“容貌举止可以观瞻,进退有据,可为法度”的记载。《礼记·曲礼》说:“步履要稳重,手势要恭敬,目光要端庄,口气要和蔼,声音要恬静,头颈要端直,气色要肃穆,态度要端庄。”这样的说法由来已久了。《汉书·五行志》里记载的因容貌不恭敬而获罪取咎的事例达十几条,其中关于举止的有三条;《汉书·五行志》的叙述虽然很拘泥琐碎,但也是为后人为人处世,提供正、反两方面的鉴戒,富有深刻的意义!这里列叙如下:
《春秋左氏传》记载:桓公十三年,楚国的大将屈瑕讨伐罗国,斗伯比为屈瑕送行,回来时斗伯比告诉他的车夫说:“屈瑕这次一定要失败,举止高傲,心思不定啊!”于是马上晋见楚国国君,告诉对于屈瑕的看法。楚国国君马上派人追回屈瑕,最终是来不及了。屈瑕率军攻打罗国,路上不加防备。到了罗国,罗国人严阵以待,予以抵抗,屈瑕大败,自杀而死。
僖公十一年,周朝派遣内史过向晋惠公颁赐诏命,晋惠公接受玉器时显得很懒散。完成使命后,内史过告诉其周王说:“晋国国君大概要断子绝孙了!国王您颁赐诏命于他,而他接受玉器时却显得很懒散,这已是自暴自弃了,怎么能有继承之君?礼仪是国家政治的重要事务;恭敬是安身立命的重要途径;如果为人不恭敬,就会礼仪行不通,礼仪行不通,就会君臣上下混乱不堪,这样一来,国家如何能长盛不衰?”僖公二十一年,晋惠公死去,晋怀公继位为君,而晋国人杀死晋怀公,另立晋文公为君。
成公十三年,晋国国君派卸铸去鲁国请求军事支援,而卸铸在处理与鲁国的事务时很不恭敬,孟献子便说:“国家难道要亡了吗?礼仪是为人处世的要事,恭敬是安身立命的基础。卸铸为人处世不得要领,安身立命没有基础!而且卸铸是先朝国君留下的辅弼大臣,接受命令出使鲁国,请求军事援助,应该以国家大事为重。然而卸铸却置国家大事于不顾,怎么能不灭身亡家?”成公十七年,卸氏家族灭亡。成公十三年,各诸侯国国君朝觐周王,跟随刘康公讨伐秦国。成肃公在社稷坛接受服肉,态度很不恭敬,刘子说:“我听说过这样的话:人居天地之间,受命而生,这是上天的意志,也是命运的安排。所以言语行动、举手投足要讲究礼仪、注意威严,这样才能顺应天命。贤能的人因此而获得上天的赐福,而不贤能的人因此而获罪罹祸,所以君子要经常熟习礼仪,小人只有出力卖命;熟习礼仪的关键要常存恭敬之心,出力劳作的关键是要悖谨笃诚;恭敬的目的在于供养神灵,而笃诚的目的在于保守家业。国家的重要军国大事有两件,一是祭祀,二是征伐。祭祀时有执脂之事,征伐时有受服之事,这都是供养神灵的大礼仪。但是,成肃公接受服肉时大为不恭,这不是反其道而行吗?”当年五月,成肃公死去。
成公十四年,卫定公招待苦成叔,宁惠子任相职。宴席上,苦成叔态度倨傲不礼,宁惠子说:“苦成叔家要败亡了!古时候,宴请别人是为展示威严礼仪,免灾去祸,所以《诗经》有这样的诗句:‘犀牛角杯也陈列,美酒那样的温和,既不求取,也不倨傲,只是祈求万福来临。’现在苦成叔态度倨傲不礼,这是招致祸患的事啊!”过了三年,苦成叔家族便败亡了。
成公十六年,晋国国君在周朝都城大会诸侯,单襄公看到晋厉公高视阔步,目中无人,就告诉鲁国国君说:“晋国恐怕将有大乱出现。”
襄公七年,卫国的孙文子出使鲁国,鲁国国君登上坛台,孙文子也跟着登上,叔孙穆子担任相职,看到这种情况就走上前去说道:“在各国诸侯会集的时候,我国国君从来都是走在卫国国君前面,今您却和我国国君并行而登,尽管我国国君没有意识到这件事,您难道能心安理得吗?”孙文子一句话也没有说,但也没有承认错误、请求原谅的意思。叔孙穆子便说:“孙文子一定会败亡!身为臣子,却冒行君礼,知道犯错而毫无改过从善之意,这是家败人亡的事啊。”襄公十四年,孙文子因驱逐卫国国君而自己最终叛逃外国。
襄公二十八年,蔡景侯从晋国回国,途经郑国时,郑国国君宴请蔡景侯,蔡景侯态度不恭。子产说:“蔡国国君肯定逃脱不了祸患!他犯的错误太大了。以前国君派子展前往东门犒劳军队而子展态度倨傲不恭,我说过:‘要更换这个人!’现在蔡国国君接受宴请而怠慢不敬!蔡国是个小国,对待大国怠慢不敬,自以为是,必将难逃死祸!如果蔡国国君出现祸患,肯定是由他的儿子引起,荒淫奢侈,不守父道,这样的人肯定子孙会出现祸患!”襄公三十年,蔡景侯便被他的太子般杀死。襄公三十一年,卫国的北宫文子出使楚国,见到楚国令尹围的仪仗规模很大,逾越了规矩,回来后对卫国国君说:“楚国的令尹派头很大,好似国君一般!他恐怕会有别的想法,虽然能实现他的愿望,但最终不会有好的结果!”卫国国君说:“你怎么能知道呢?”北宫文子回答说:“《诗经》里有这样的诗,‘恭敬谨慎,注意威仪,是百姓取法的准则’,现在楚国令尹没有威仪,百姓也就没有取法的准则了,无法给百姓提供取法准则的人,在上位治理天下,是不会有善终的!”
襄公三十一年,鲁国国君死去,季武子等人准备立公子稠为国君,而穆叔反对说:“这个人啊,居丧时根本没有哀痛的表情,悲痛的时候却面呈欢欣快乐,这就是没有规矩尺度,没有规矩尺度的人,很少有不招惹祸患的,如果立他为鲁国国君,季家肯定会有麻烦!”季武子不听穆叔的劝阻,终于立公子稠为国君。举行丧礼时,三次更换丧服,不守丧葬之礼,这就是鲁昭公。鲁昭公立后二十五年,听从臣下攻打季家,结果兵败出奔,死在外国。
昭公十一年的夏天,周单子在戚这个地方集会,周单子视线低下,言语迟缓,晋国的叔向据此认为“周单子一定会有死难临头!”
昭公二十一年三月,安葬蔡平公,蔡太子朱失去君位,地位很卑下。鲁国参加送葬的官员回来后告诉鲁国的昭子,昭子感叹说:“蔡国要亡了,蔡国要亡了!如果蔡国不灭亡,这样的国君,也不会有善终!《诗经》说:‘君主对政事不懈怠,百姓才能休养生息!’现在蔡国国君刚刚继位,而原来的太子就贬黜卑位,这将怎么办!”十月,蔡国国君出奔楚国。
定公十五年,邾国国君邾隐公来朝见鲁国国君,邾隐公高高地捧着玉器礼物,仰望着鲁国国君,而鲁国国君接受玉器礼物时漫不经心地俯视着邾隐公。子贡看到了这个场面,说道:“按照礼仪规则来看,两国国君都不会有好的结果。所谓礼仪,是国家生死存亡的根本大事,在左右周旋、进退俯仰之中体现出礼仪的精神。朝觐、祭祀、丧葬和征伐是礼仪中的大事。现在两国国君在春天朝觐时都不守礼仪法度,守礼遵仪之心已经丧失了!朝觐时嘉礼都这样不守规矩,如何能长久?仰望鲁国国君是骄妄,俯视邾隐公也是非礼之举!骄妄近乎叛乱,隆替近乎损身。君主是国家的首脑,国家要亡了!”